美文：茶中客家情

我是一个客家人，家乡在惠州的一个小山村，寒暑假和节日我会回去与兄弟姐妹一起，或游走于田间小巷，或共庆佳节，感受客家民俗风情的温馨，而喝茶是我温馨记忆中重要的一部分。小时候我只知道，从清晨到夜晚，家里人都喝茶。男婚女嫁时要请饮茶；公婆前新娘要敬茶；中秋节拜完月光，一家人赏月吃饼时会喝茶；总之，在迎来送往或庆典中，喝茶成了不可或缺的一个环节。

作为日常生活重要的一部分，客来敬茶，以茶待客的习俗在客家人中很盛行，再不富裕的人家一年四季也都备有茶叶，这种纯朴的好客之风是我从小就感受到的。不管远亲或近邻，进门就是客，主人会先泡一壶茶，斟茶七分满，却满是情谊，用双手把茶端到客人手中，同时拿出自制的茶食如红薯干、煮花生，年节做的各种粄（萝卜粄、艾粄、喜粄、大笼粄等），还有糍粑以配茶，客人接茶也是用双手，敬茶后再拉家常或谈正事。而在婚庆寿诞、高考中榜或各种答礼中，客家人有其独具特色的烹茶方式———擂茶。

擂茶是客家人为了祛除山林中的风湿瘴气，在严苛的山林生活实践中创造出来的做茶方式。虽然现在很多客家人已居住在平原地区，但擂茶却成为普遍而隆重的待客礼节传承下来。客家人的擂茶不同于日本的茶道，也异于潮汕地区的功夫茶，却满溢着客家人的热情。每当客至，女主人会端出一套“擂茶”工具，把上好的茶叶放入陶制擂钵，加入适量的芝麻、花生，手握擂棍有规律地旋磨，再用“捞子”滤出渣留下“茶泥”，最后把“茶泥”放入茶罐，冲入沸水，适当地搅拌，此时，香气醇郁的擂茶常常让陶醉于擂茶技艺的小孩子垂涎欲滴。制作擂茶还可随季节或喜好不同而增换配料，如酷暑时节，可加入金银花、甘草、陈皮等做成“防暑擂茶”，还可随客人喜好加入“生姜”、“黄豆”等，可谓“茶也融融，情也融融”。

长大后我渐渐明白，客家茶文化不仅在形式上别具特色，而且还有着自身独特的内蕴，体现着客家人的民性与文化特质。

在茶中传承孝道。客家人爱喝茶，认为茶是一种老少皆宜的保健饮料，有祛病健身的疗效，有“饭后一杯茶，饿死医药侪”的说法，因此，喝茶成为日常生活中尊老敬老的一个重要体现。清晨，作为晚辈的我们会为父母沏上一壶茶，希望父母每天都能神清气爽；饭前饭后年轻人会主动为长辈沏茶倒水，对于长辈的爱与关心也浓缩在了淡淡的茶香中；结婚喜庆，新娘新郎会给父母公婆敬茶，表达养育之情、感恩之心；农忙时节，即使是少不更事的小孩，家中老者也会分派他们提着大大的水壶，装上自家腌制的柠檬泡的茶水送到田里地里。

客家人从中原扶老携幼南迁，最能体会旅途的艰辛，也是在这种深切体会中客家人用茶续写了儒家文化中的“善”。听奶奶说，他们年轻时生活的年代交通不便，走亲访友或是赶市集做买卖，路途遥远，经常是要跋山涉水，尤其是酷暑时节，更是累得汗流浃背，腿酸脚软。客家人乐善好施，在沿途建设了很多茶亭，这些茶亭成为行人得以休息的地方。茶亭多由一位孤寡老者或残疾人经营，供行人歇脚、乘凉，更重要的是让他们喝上一碗热茶。茶亭是简陋的，可喝茶却是很讲究的，当热茶送上，茶亭的主人会大声招呼，即使再渴急喝也是不许的，必须要慢慢喝，这样才不会伤身体，也在慢饮中向行人传达了特有的从容。有些茶亭无人看管，却设有茶框，放一个用竹筒制成的茶舀，附近山村行善事的人出钱雇人烧茶送茶到凉亭，正所谓“一重山背一丛人，条条大路有凉亭”，形成了那时特有的亭茶文化。那一个个的茶亭，向我传递的不仅有祖辈艰辛创业的故事，还有“行善”助人的美德。

茶，是清香的；客家茶文化，是隽永的。我不仅在茶中体认了传统的茶文化，了解了客家人重孝道、热情好客以及乐善好施的传统美德，更明白了传承的意义。

（作者：刘兆骐 深圳中学）